柳青尧回到自己房里,在床上拿起被自己放在一边的背包搜索出两个冷硬的馒头吃起来。
“唔唔……嗯……”幸亏自己有先见之明,没有当天把这两馒头连粥一并吃掉。
他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吃的,毕竟他的挑剔和嫌弃在经历了将近两个月的逃荒后渣都不剩了。
“咕噜咕噜。”柳青尧擦了擦自己下巴喝的太急而溢出来的水,觉得自己绞痛的胃好受多了。
吃饱喝足后,柳青尧在床上坐了一会,觉得自己体力恢复了才站起身来。
房子很小,破瓦旧墙,里面什么都没有,仅有一张床和墙角下积满灰尘的看不清模样的陶罐。隔间是厨房,里有灶台,其他的什么还没来得及看。
昨天进来的时候就有匆忙地四处看了个遍,真的是家徒四壁,环堵萧然。
怪不得租钱会这么便宜,这间院子唯一有价值的就是前面的一块小空地和中央的那口水井吧?柳青尧苦中作乐的笑笑。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。
本来想第二天起来为自己谋算以后的生活,畅想一下未来的幸福日子,结果当天高烧不退。
——要不是自己命硬,早被这贼老天给弄死了吧?柳青尧心里阴郁的想。
天已经亮了,柳青尧背起自己的背包出了门。
小胡同里的人大多起了,所以有些空荡。不过也有些捣子1女郎或靠墙倚窗嬉笑游戏,见到他走来便停下讥诮看戏般看着他,不时发出细碎的笑声;来往人多冷漠,柳青尧习惯的忽视;也有人热情的与他打招呼,他也都冷淡应好,要不就点头。
几次后,柳青尧也烦了。再有一人和他问好,刚想假装没听到径直走。回头一想自己还有些事不清楚,于是停步等他上来。
那人见他停下脚步,三步并作两步的大步走到柳青尧面前。
“早啊,新来的小子,还习惯吧?”
来人身着一身短打,个头削瘦略矮,神色看起来倒是一副坦荡荡。柳青尧暗地里打量一翻,不动声色的说:“哥早,这是去哪?”
“我?”那人一听,没有想就直接出口到:“我出去倒腾些邸报赚些家用,这不刚回来——对了,我叫冯如九,叫我猴精就行——我家就住在那儿。”他用手指了一个方向,“在你家对面过一点……”
柳青尧看着他傻大咧的笑容,心里有些无奈,“啊……恩……我叫、柳青尧。”
“哦。”冯如九点头,“阿青。”
阿青?这是什么称呼。柳青尧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。
“你这是要去哪?”冯如九顺口问道。
柳青尧心里一亮,随即脸上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:“我想出去买些日杂用品……”
“对了。”他似无意的看了冯如九一眼,说:“你知道这边哪家店较便宜吗?我钱不多,又刚到这,人生地不熟的……”
冯如九听见他的为难,眉毛往上一扬。住在这里的人谁家钱多啊?朝不保夕的,经常过了上顿顿没下顿的。
心中不免产生亲近感,有同病相怜之感。于是冯如九很热情的像他介绍了天弈城哪里的东西便宜,哪里的东西贵比天价;哪个地价昂贵,哪个地方专卖假货,是专门骗外乡人的……
他说离我们这里近的偏西方向有一家杂货店就挺便宜的,什么都有,我们这的人都在那儿买;他们也收东西,你要有什么山货旧物的可以卖给他们,不用大老远的跑去当铺;不过买卖都得小心,那老板很黑心的。
柳青尧都有细细的听,唯恐落下什么东西。
可惜没带笔纸,否则就能记下来了。柳青尧懊恼的想。来到这的日子不少了,他还是没有放下自己的小习惯。谁知道随便遇到一个人就能知道这么多事呢?
啧,真是失策。
“哎对了。”冯如九先是装模作样的左顾右盼,然后将他的脑袋靠近些柳青尧的耳侧,“你要是钱真的……咳。又不着急将要买的东西凑齐,你可以去西街看看——出了这个小胡同左拐就是——那里更加便宜。”
柳青尧先是疑惑,接着听完后感激的看向冯如九。
“谢谢你了……额,阿九。”他还是叫不出猴精这个‘昵称’。
——叫这个名的,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孙悟空、孙大圣。
……呵呵。
柳青尧想了想,复而抬头看向冯如九,“你知道这里哪个地方最繁华么?”
看着冯如九立马狐疑的眼神,他继续谈定自若的说:“其实我刚来,没什么活计,身上的钱买了些日杂后也就捉襟见肘了,眼看日子快要过不下去,就想弄些个小玩意儿赚些钱。”
“是吗?”冯如九说,“那可以去陶桦路,在我们城荥阳门周围就是了。”他没心没肺的将关于自己的是都倒露的一干二净:“我也在那卖报来着,说不定哪天我们还能在那碰到。”
“哦。”柳青尧明白的点头,再次感激的对他道谢:“真是多亏你了。”
“不用啦!小事一桩!”冯如九豪气的一摆手,看到柳青尧要走的架势:“对了。”
他扭捏的吞吞吐吐的说:“要是你没有什么本钱,你也可以去西街那试试——要知道那里,额,总会卖些稀奇古怪的东西——当然人也不少——我是说,你也可以考虑一下去拿摆摊什么的。”
……
……
柳青尧想着冯如九最后说的一段话,不知不觉的到了西街。于是甩掉脑子里跃跃欲试的谋算生意的思绪,深吸一口气,开始专心采购。
他先是去些角落里小贩那陆续买了5斤玉米面;打了2两油,因为他没有容器装还加了一个油瓶;和90斤土豆,共花费了515文。
接着他去临街的一家木匠店挑了一个破旧的手推车——东西实在有些重,往下还要买;那车是一农户扔给他的,大概是要买新的,店里的人也懒得修就便宜给他了;另外挑挑拣拣了几件缺腿、缺角的桌椅——人家准备拿去卖的,也才花了一两2文。
看着店里主事的老木匠一脸不善,柳青尧将地上的东西一一搬到车上。他还拿了几块不要的木板、边角料,柳青尧觉得自己赚了。
然后,他来到了西街的热闹区,一个规模较大的商贩前;商贩也是个没眼界的,见他一身灰扑扑的衣裳和脸,就堂而皇之的摆出轻蔑的表情,眼里快到溢出来的鄙视。柳青尧忽然作出恍然的样子,他突然知道了那天为什么会对当铺掌柜感到不适了。
都是对他看不起,只是一个一目了然,一个不明显罢了。
柳青尧郁闷的抿嘴,努力装作平静的样子,只是心里因为得了便宜的愉快已经不再。
“店家,大米一斤怎么卖?”
“下白米一石一吊钱”小贩不耐烦的说,并快手拍掉柳青尧淘米的手。
柳青尧摸了下自己被拍红得手背,强忍住怒气。意思是还有上白米,中白米?他看着小贩显然的‘要买就买,不买别打扰我做生意’‘弄脏我的米你赔不起!’‘谅你也买不起’的得意嘴脸。
“给我来5斗米。”
瞧吧,一副穷酸样。小贩嘴里哼哼两声,嘲讽味叫人脸臊。
柳青尧垂眼,手握成拳头。
不要意气用事,自己现在,确实!穷。
接过袋米后,柳青尧去了另一家买盐。盐,在古代是稀罕物,人一天摄入的盐少,却不可或缺;再加上被官府垄断,价格特别昂贵,所以多有私盐流通。
柳青尧不免叹息一声,要不是盐不能不吃,他还真不想买——手上的钱又这么快没了一大半。他也只是走了几步,离那小贩两三步的距离,买了5升盐,一升300文。
看着店主喜气洋洋的表情,余辉扫到刚才那位瞬间灰败的脸,心情特别舒畅。
“谢谢惠顾,喏,给您的找钱。”
“恩谢谢。”柳青尧笑眯眯道。
“对了,你知道哪里有卖旧衣服吗?”柳青尧想到自己没有几件衣服,抬头问道。
“哦,往前走就有一家估衣行,那里专卖旧衣服,算是物廉价美,很好的!”这小贩笑嘻嘻的说,仿佛没有看到他破烂的衣服和黑乎乎的脸。
柳青尧觉得这人很上道,他决定——以后缺东西就来这买!
估衣行面对的街道北口,竖立有一面牌楼,上写着沽上市廛四个字,看上去有一段年纪了。店铺外空着半个圆,圈外围观无数行人。
柳青尧好不容易挤了进去,店外的伙计们就站在空地上,娴熟的搜罗着七八成新的旧衣服,每拿出一件都会大声的吆喝出价码来:“这个吆唤卖,里面三新的大夹袄,就五吊八!”像讲相声似的。
一时之间,柳青尧也看得新奇。在现代,他也没见过这样的吆喝法。旁边的人说,这估衣行的伙计们每天都会把所有的货物都折腾一遍,还讲究什么暗码和行话。
柳青尧看的有趣,也没忘记要了两件短衣长裤和一席被子。
最后他的手上只剩下了39文,怎么是个穷酸了得!柳青尧在巷子里数着自己所剩无几的铜钱,再想想自己前途渺茫的未来,颓废的抓了抓头发。只得苦笑一声,将钱放回了背包。
这就是他的全部身家啊!他以后生活的保障……
唉……
算了以后的事以后再想吧!
回到小胡同里,天色已经暗了。柳青尧看了看一家家关闭的门和飘出来的米香,肚子咕噜噜的叫。
忽然他脚步一顿,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一件事。
等等!
爷爷好像说过这世界的女人非常稀少……
那今天早上他看到的一排女人是……
柳青尧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。
——真是倒足胃口了。